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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安,你是東晉佛教的一片天

道安,你是東晉佛教的一片天

 



道安,你是東晉佛教的一片天

文丨近閑

 

道安,你是東晉佛教的一片天

 

  永嘉六年(312),道安生於常山扶柳(今河北冀州)一座信奉儒家的衛姓院落。可惜出生沒多久,父母便雙雙離世。年幼的道安只得由舅父撫養,痛失依怙的現實似乎過早地預示着他“生逢百罹”的艱辛。《名僧傳抄》載其12歲時被附近一所寺院收留,在寺田裡服役勞作數年後,於18歲正式出家。

  老天給世人關上門的同時,往往又從側面開啟了一扇窗。因此,容貌甚陋的道安雖然時常被人謔稱為“崑崙子”,屢遭輕視,但是他卻擁有超乎常人的記憶力。那年月寺院收藏的經書因稀少而顯得格外金貴,是不輕易供人借閱的。據說《辯意經》與《成具光明經》是道安最初向寺院索取的兩部佛經。每當勞作之餘,他便坐在田間壟頭,翻開經文熏習。一天下來,幾乎便能默誦經文。起初寺內慣於以貌取人的同參道友都根本不信這事兒,等到經過寺主勘驗後,終於對道安刮目相看。

  年幼的道安早早立下志向,“宗匠雖邈,玄旨可尋,應窮究幽遠,探微奧,令無生之理宣揚季末,使流遁之徒歸向有本。”因此,四處參學是必須要經歷的過程。

  遇見高僧佛圖澄(232-348),成為道安早年修學的一個關鍵節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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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永嘉四年(310),這位自西域來的高僧來洛陽弘法。他眼看着胡人統治者石勒燒殺搶掠,無所不用其極,甚至連出家沙門都不放過。於是毅然挺身而出,運用擅誦神咒、役使鬼神、聽音言事的神通,規勸並感化其濫殺行為。“凡應被誅余殘,蒙其益者十有八九”,從而保護和穩定了北方佛教基礎,開啟佛教在胡人統治下的一席之地,被尊為“大和上”。

  當然,佛圖澄不僅僅擅長神通,同時“妙解深經,旁通世論”。雖然不太熟悉儒家典籍,但是“與諸學士論辯疑滯,皆暗若符契,無能屈者”。據說,他前後修建了寺院893所,隨其學佛者接近萬人,其中包括自天竺、康居遠道而來的佛調、須菩提二位比丘,漢地僧人則有:道安、僧朗、法汰、法雅、法常、法和、法佐、僧慧、安令首尼。無論從寺院抑或僧眾來看,這都是佛教初傳漢地以來最龐大的數據。

  西元335年,當道安前往河北鄴城中寺參學一百多歲的西域高僧佛圖澄時,還是個24歲上下的青年。據說兩人一相逢,便彼此“見而嗟嘆,與語終日”。

  此後每逢寺院講經時,佛圖澄便令道安進行覆講。這種垂愛使得在寺內其他同參都表示懷疑,於是便故意羅列問題來刁難。沒料到道安“挫銳解紛,行有餘力”,他黝黑的皮膚在殿堂佛燈的映照下,一如黑夜的火把夾雜着鋒芒,贏得“漆道人,驚四鄰”的轟動效應。

  鄴城,是道安照亮中國佛教文明前程的第一個驛站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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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是一個史稱“五胡亂華”的亂世。

  道安時常感慨,“予生不辰,皇綱紐絕,玁狁猾夏,山左盪沒”(《道地經序》)。親眼目睹社會現狀之苦空無常,不僅應驗了萬般皆苦的佛教理論,同時也觸動了道安的悲憫之心,從而更加激發出為法忘軀的熱情。

  佛圖澄圓寂後,中原地區戰火紛飛。從37歲到52歲的十多年間,道安為躲避廝殺,曾先後輾轉於濩澤、飛龍山、太行、恆山、王屋山等地,備嘗顛沛流離之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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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山外是戎馬倥惚、逐鹿中原的烽火狼煙,庵內卻是孜孜追求佛教精義的緇衣身影。隨着修道閱歷的積累與佛學領悟的增上,道安開始揚棄“以經中事數,擬配外書”的“格義”方式。一天,他同僧光談心時提到,“格義”其實與佛教義理多有違背。僧光表示不能輕易否定前人對佛教的理解,“不容是非先達,且分析逍遙”。道安說,“弘贊教理,宜令允愜。法鼓競鳴,何先何後?”這種不屈從古人,以追求佛教核心價值為原則的精神,讓人很容易想到亞里士多德的“吾愛吾師,吾更愛真理”。

  武邑太守盧歆聽聞其聲望,時常親近道安。遠近前來受其“改服從化者,中分河北”。漸漸地,他身邊已經形成了一支數百人的修學團體。在這群從化者中,道安發現了年輕的慧遠、慧持兄弟。

  來自山西雁門的慧遠年僅21歲,當時還未出家。粗頭亂服的他本來是要到江東去跟隨范宣子學隱遁之道的。由於遍地戰火關山阻隔,無法南行。碰巧於途中得知道安在恆山的弘法盛況,於是前來觀摩。沒料到乍見之後,慧遠便“一面盡敬,認為真吾師也”,當下便領着弟弟慧持皈依佛門。

  出家這件事兒,有時就在一念之間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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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當慕容恪攻略河南的時候,擾得民無寧日。看樣子北方是待不下去了。恰在此時,道安接到了來自湖北的一封信。

  信是襄陽名士習鑿齒寄來的:“……深經普往,非斯而誰?懷道邁訓,舍茲孰降?是以此方諸僧,咸有傾想。目欣金色之瑞,耳遲無上之藏。老幼等願,道俗同懷……”來信的意思很明顯是邀請他到湖北。在亂世風雲中忽然接到遠方拋來的橄欖枝,道安倍感溫暖,於是決定南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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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當一支蓽衣襤褸、多達數百人的僧團在風雨飄搖中艱難跋涉,一則沒有後勤補給,二則十分容易引起亂軍的懷疑時,身心交困的道安依稀記得《毗尼母經》所言“二法不可違:一者佛法,二者王法”的告誡,終於發出了“今逢凶年,不依國主則法事難立”的切膚之嘆。這句話後來在中國佛教史上十分著名,今天依然在發揮重要作用。

  隊伍行至河南新野,道安終於決定分散徒眾:讓法和領着一些人去四川,說蜀地的山水可以修閑;法汰帶領曇一、曇二等四十餘人去揚州,說那裡士大夫很多,崇尚儒雅的風氣很盛。而他自己則帶着慧遠等百餘人,慢慢向湖北挺進。

  臨別時,一向堅強的法汰握着道安的手不忍放開,流着淚說:“法師儀軌西北,下座弘教東南。江湖道術,此焉相忘矣”,至今讀來都讓人難以釋懷。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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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東晉哀帝興寧二年(365),53歲的道安到達襄陽。先前寫信的人已在驛站守候多時了,兩人一見面便說:“四海習鑿齒,彌天釋道安”,留下一段千古佳話。

  在襄陽,道安一住就是14年。這段時期的他思考日深,躊躇滿志,很多拓展性的佛教工作便是在此間完成的。

  比如,對“般若”義理的探討是當時佛教界的熱門話題。慧常遠自涼州送來《光贊般若經》。促使道安對“般若”義理有了進一步理解。他在開示的時候,將《道行》《光贊》與《放光》三經結合起來宣說,形成《合放光光贊隨略解》講義,並且從“本無”角度來闡述般若,認為“無在萬化之前,空為眾形之始,故稱本無”,從而成為“六家七宗”中的佼佼者。後來僧睿評價說:“自慧風東扇法言流詠以來,雖日講肄,格義迂而乖本,六家偏而不即。性空之宗,以今驗之,最得其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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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又比如,隨着西域方面傳譯過來的典籍逐漸增多,文獻整理方面的工作勢在必行。《出三藏記集》稱:“初,經出已久,而舊譯時謬,致使深義隱沒未通。每至講說,唯敘大意,轉讀而已。安窮覽經典,鉤深致遠。其所注《般若》《道行》《密跡》《安般》諸經,並尋文比句,為起盡之義。及《析疑》《甄解》,凡二十二卷。序致淵富,妙盡玄旨。條貫既敘,文理會通,經義克明,自安始也。”

  方廣錩老師曾根據相關目錄學文獻加以研究,認為道安在北上長安之前,共撰寫的經典注釋及其它著作已有27種之多。這些著作中,除了他在飛龍山及在濩澤期間撰寫的關於《道行經》《道地經》《陰持入經》《大十二門經》《小十二門經》《安般守意經》等六種經典注釋外,絕大多數是在襄陽時期撰寫的,計有:1.《光贊折中解》一卷;2.《光贊抄解》一卷;3.《般若放光品折疑准》一卷;4.《般若放光品折疑略》二卷;5.《般若放光品起盡解》一卷;6.《了本生死經注》一卷;7.《密跡金剛經甄解》;8.《持心梵天經甄解》上兩種合一卷;9.《賢劫八萬四千度無極經解》一卷;10.《人本欲生經注撮解》一卷;11.《十法句義》,12.《十法句雜解》(上兩種合一卷);13.《義指注》一卷;14.《九十八結解》,15.《九十八結約通解》(上兩種合一卷);16.《三十二相解》一卷;17.《三界諸天錄》一卷;18.《經錄》一卷;19.《答法汰難》,二卷;20.《答法將難》一卷;21.《西域志》一卷。另外,在《出三藏記集》中還保留了《漸備經十住梵名並書敘》《合放光光贊略解序》,雖然沒有包括在上述目錄中,但也是道安在襄陽時期撰寫的。

  這些洋洋洒洒的著述中,我們可以看出道安在創作上是多麼的勤奮。令人遺憾的是,上述作品除了《人本欲生經注》《人本欲生經序》《了本生死經序》《十法句義經序》之外,其它都大都亡佚了,否則,今天我們對道安的認識和理解必將是另一番氣象。

  懷着對佛經詮釋的密切參與,自374年起,道安開始着手“校閱群經,詮錄傳譯”,作《綜理眾經目錄》。這是中國佛教史上的第一部經錄,可惜原著已經散佚。透過僧祐《出三藏記集》的零星記載,我們依然可以窺探他懷揣神聖信仰對佛經加以讚歎的同時,飽含着憂患意識,在沉着的敘述中不失批判精神,得意處直抒胸臆,存疑處付諸闕疑,有時甚至還“思決於彌勒”。讓人充分感受到這種篤實的筆鋒中挺立的是佛教草創者的偉岸,其嚴謹處,又彷彿像是漢代治經的儒生。

  在當時的湖北佛教界,道安的威望越來越高,鎮守襄陽的朱序認為“安法師道學之津梁,澄治之爐肆矣。”遠在建康(今南京)的東晉孝武帝(373-396年在位)也下詔問候:“安法師器識倫通,風韻標朗,居道訓俗,徽績兼著。豈直規濟當今,方乃陶津來世。俸給一如王公,物出所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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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紛至沓來的榮譽使得“四方之士,競往師之”。原本狹小的白馬寺已經顯得擁擠不堪。創立檀溪寺的因緣已經成熟了。桓朗子、朱序、楊弘忠、郗超等人聽說後,都十分支持。新建的殿堂內供奉的是前秦苻堅遣使送來的金箔綺像、金坐像、結珠彌勒像、金縷繡像、織成像各一尊,很莊嚴。另外還有一座五層高的寶塔,而僧房則有400間之多。對於新建成的寺院,道安十分歡喜。慧遠後來還特意寫了一篇讚頌,敘述道安如何發願,眾人如何贊助,銅像如何莊嚴等等。該文現存於《廣弘明集》卷十五中。

  前來參學的人多了,管理便成問題。道安於是結合經典,確立了適合日常生活的《僧尼軌範》:“一曰行香定座上經上講之法;二曰常日六時行道飲食唱時法;三曰布薩差使悔過等法”。這些“行香、坐禪、講經、飲食、誦戒、懺悔”等日常宗教事務通過實踐後,效果很好。習鑿齒給遠在建康的謝安書寫信說:“來此見釋道安,故是遠勝,非常道士,師徒數百,齋講不倦。無變化技術可以惑常人之耳目,無重威大威可以整群小之參差;而師徒肅肅,自相尊敬,洋洋濟濟,乃是吾由來所未見”。

  畢竟好景不長,隨着前秦對東晉的不斷入侵,導致道安不得不再次分遣弟子,讓他們分散到各地傳教。這是道安繼新野之後的第二次分張徒眾。這次分遣的人數較多,但具體有哪些人,史籍記載得不是很清楚。可以查考的有:慧遠、慧持、曇徽、法遇,以及前文提到的曾經在濩澤與道安一起研究《道地經》的竺僧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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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歷史有時候的確很荒誕。當年月氏國迦膩色迦王征服摩揭陀國時,提出三個條件:一佛缽,二辯才比丘,三金錢一億。據說這個辯才比丘便是《大乘起信論》的作者馬鳴菩薩。

  無獨有偶,東晉孝武帝太元三年(378),前秦統治者派軍佔領襄陽。道安法師和名士習鑿齒作為戰利品,被邀往長安。苻堅說此番以十萬之師取勝的襄陽之役,有價值的地方只是得到了“一個半人”,其中“一人”指道安,“半人”為習鑿齒。將血淋淋的戰場廝殺轉為對人才的欣賞,顯然是亂世之雄的謊言。

  年邁的道安在五級寺稍作歇息後,便來到佛圖澄當年修建的寺院禮佛,仰答師恩。他廣博的學識和深厚的素養,很快成為長安地區衣冠士子推重的典範。被傳為“學不師安,義不中難”,甚至連遠在涼州的鳩摩羅什都聽說了,稱道安為“東方聖人”,經常對着長安方向頂禮。

  在長安,除了住持道場日常事務,道安的主要任務仍然是心心念念的佛經翻譯工作。如協助:曇摩難提譯《中阿含經》《增一阿含經》《三法度論》,僧伽提婆譯《阿毗曇八犍度論》,鳩摩羅跋提譯《毗曇心論》《四阿鋡暮抄》,曇摩鞞譯《摩訶缽羅蜜經抄》,耶舍大師譯《鼻奈耶》,他都親自在場。對於不正確的譯文,他要詳加考正,有時還勸令重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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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正因為經歷了太多的翻譯過程,知曉個中甘苦,所以道安在《摩訶波羅蜜經抄序》中由衷道出了佛經翻譯有“五失本”“三不易”的千古著名論斷。簡單地說,“五失本”指的是翻譯有五種情況不能與原文一致。1.天竺、中土在語法運用上根本不一致;2.天竺佛典行文質樸,秦人則崇尚修飾文辭;3.佛典頌文中的重複語句,需要刪減;4.長行中的重頌部分,需要刪減;5.佛典不斷重複敘述的地方,需要刪減。“三不易”指的是三種情況不容易翻譯:1.經典本為佛隨緣而說,由於古今風俗不同,要古為今用,很不容易;2.要把佛教中的聖言量完整地呈現給眾生,很不容易;3.經典結集時很慎重,現在去聖時遙,一般人傳譯起來更不容易。

  這些出自肺腑的經驗之談,為後來中國佛教的譯經工作提供了基本共識,幾乎成為“不易之論”。但是隨着時間不斷推移,後人對道安的觀點有時會造成誤解。2020年6月,在《上海書評》上看到何歡歡老師的《“不易”之譯,道安有“道”》,文中對20世紀以來中日學界部分學者對“五失本,三不易”的誤解提出了批評性質疑。2020年10月,張志剛老師在一次題為《經典詮釋與宗教中國化——東晉高僧道安留下的學術啟迪》的講座中指出:重讀道安的“五失本”與“三不易”學說可以發現,早在“佛教中國化”之初,前者就從詞語、語法、文體等方面,探索了“經典翻譯的本土化、民族化”;而後者則開示了“經典解釋的難題、哲理與境界”,堪稱對世界宗教經典翻譯史與解釋學的方法論貢獻。無論褒貶,我看了聽了都很受啟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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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由太行山南渡襄陽,由襄陽北歸長安,幾十年來,生逢亂世的道安法師拖着年邁的身軀風裡來雨里去,已屆“八九之年”了。他已然隱隱感到了疲憊。

  苻堅建元二十一年(東晉孝武帝太元十年,385年)正月二十七日,一個形貌奇醜的道人來寺院掛單,告誡道安兜率天的一些秘密意趣。十天後的二月初八——相傳是釋迦牟尼佛的出家紀念日,道安法師在五級寺午齋後,面帶微笑地圓寂了。一代高僧就此舍報,去往他久已皈依的彌勒凈土。

  慧皎《高僧傳》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:“(道)安常注經,恐不合理,乃誓曰:‘若所說不甚遠理,願見瑞相。’乃夢見胡道人,頭白眉毛長,語(道)安云:‘君所注經,殊合道理。我不得入泥洹,住在西域,當相助弘通,可時時設食。’後《十誦律》至,遠公(慧遠)乃知和上所夢賓頭盧也,於是立座飯之。處處成則。”這段記載或許夾雜着某種宗教性暗示,但我所看重的卻是“處處成則”四字。綜觀道安法師一生的佛教事業,例如:不依國主則法事難立、定沙門釋姓、行香上座之法、合本子注、開本無宗、彌勒信仰、確立經典三分(序分、正宗分、流通分)等等,似乎處處都在樹立某種草創式的典範,以他為首,逐步形成了一支以中國佛教僧侶為主體的梯隊,從而為東晉佛教撐起一片新天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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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也正因此,讓我想到另一件事兒。與道安幾乎同時期的孫綽(314-371),其所著《道賢論》將佛教七僧比擬竹林七賢:法護比山巨源,法祖比嵆康,竺潛比劉伯倫,於法蘭比阮嗣宗,竺法乘比王浚沖,於道邃比阮咸,支遁比向子期。奇怪的是,道安法師卻未列其中。

  如果說,衡量彼時義理性佛教的關鍵取決於玄理契合與文字因緣的話,以此形容道安自是合適不過。考察他由北(河北)而南(襄陽),再由南(襄陽)而北(長安)的行跡來看,北方重實行,南方尚義學的佛教特點都在道安身上呈現了無縫對接。因此我以為,道安之所以未列“七賢”,並不是因為缺乏名士氣,而是更多地彰顯了儒者式的佛教襟懷,在於其嚴謹的治學風格過於濃郁。換句話說,他身上的經學氣質蓋過了名士氣質。

  正是這種以儒生治經學的方式來詮釋佛典,所以道安的貢獻就格外具有時代性了。以至於許多年後我們發現,他不僅是中國佛教漢化的親歷者與見證者,更是實踐者和推動者。他不斷提出新見解,不斷建構新領域。他的目光掃向哪裡,哪裡就會得到關注。他懷揣理性,在早期中國佛教由方術化轉向玄學化的旅途中披荊斬棘、去偽存真,為後世佛教開啟了一種重要的人文風氣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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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千百年後的今天,我們應當如何看待道安時代佛教高僧的文化貢獻呢?

  記得上個世紀50年代,荷蘭漢學家許理和在《佛教征服中國》中曾提出能否將晉宋之際佛教僧侶統歸於士大夫行列的身份假設:“公元4世紀和5世紀初,有文化的中國僧人所受的文化教育能使他們分享當時的士文化,甚至深刻地影響了那種文化,我們能否就此不論其特殊的社會地位與作用,而把他們歸屬於士大夫?難道我們就不能假定:這些在士大夫階層傳播佛法並為之營建良好的弘法條件的博學的‘法師’,實際上也是士大夫成員,也是潛在的官員。”很明顯,許氏是將高僧比作肩負中國文化傳承使命的士大夫階層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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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有趣的是,將高僧視作中國傳統知識分子這一點,錢穆先生比許氏觀點的提出早了20多年。其《國史大綱》稱:“(晉宋之際)佛法之所以盛行,尚有一積極的正因,則由其時中國實有不少第一流人物具有一種誠心求法、宏濟時艱之熱忱也。其間品學兼優者如道安、僧肇、慧遠、道生,此等皆以極偉大之人格,極深美之超詣,相望於數百年之間。蓋當時中國政教衰息,聰明志氣無所歸向,遂不期而湊於斯途。此皆悲天憫人,苦心孤詣,發宏願,具大力,上欲窮究宇宙真理,下以探尋人生正道,故使佛教光輝,得以照耀千古。……當時之第一流高僧,若論其精神意氣,實與兩漢儒統貌異神是,乃同是為人文大群積極有所貢獻。惟儒家着眼於社會實際政教方面者多,而當時之佛學高僧,則轉從人類內心隱微處為之解紛導滯,使陷此黑暗混亂中之人生得寧定與光明;則正與儒家致力政教之用心,異途同歸也。”

  錢穆先生的論斷直白得簡直不用再去分析。不過我想說的是,4-5世紀的中國,一批佛教的先知先覺者,以出世的彼岸情懷,置換為溫暖人間的實踐理性,以穿越世俗的眼光,把生命經驗與修道體驗付諸實際行動,鑲嵌在信仰的血肉里,用篤實、細膩而求真的方式加以呈現,對外來佛教文化進行本土化詮釋和建構,在萬丈紅塵中超拔出別樣的美。

  道安法師便是東晉僧侶群體中的翹楚,作為華夏佛教的精神後裔,時至今日,儘管斯人已去,但他依然是我們永久緬懷的先賢。

文章來源:湖北省佛教協會公眾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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